耘乙

《還以栗原貞子的責咎為新開始》

追訪遺蹤,知不知?一輩人蒙昧倒下
更不可原諒!篡改了共犯的罪證歷史
戰敗多年來,控訴的迴避,依然
一代原爆的女詩人,疲倦地舉起手,顫抖指著太陽旗
在這落日的方位,象徵本土,沉淪的末期風格
越來焚旗抗議,煙硝就越熾
烙印在廣島,在長崎,在火燄的俳句裏
可以提講,童年的趣事,少之又少
你坐著哭,在稻草人體內,是一副白骨,站著嘆
再過一個坎,而碑石記尋,那役漫不經心的殉情
一首詩,在落櫻時,剛寫下就腐爛
你正跟野墳相對風雨,全身濕透
即使糟蹋,真實的良知裁决;怎能斷忘,東京審判
日本國恥!還以栗原貞子的責咎為新開始
(Kurihara, Sadako /くりはら さだこ)

《狄金森已然嫁給四十本詩集》

我間中讀到,散文體裁的摯情——亦信亦詩(letter poem)
你傾訴——仍然相尋清靜二十尺
而相離花季五十里——攏不回,下午三點鐘的一個地方
清晰可見——童年的樹墩,以及家族的墓園
你造菜——馬薩諸塞州的安默斯特風味
(Amherst, Massachusetts)
土豆也烤得恰當。這一年——你少走兩萬零六步
斗室裏卻多了兩本詩集——主題在死亡的詠嘆和永生的祈禱
常常放任一隻貓崽——舔䑛詩稿
你偏好白色衣著——終生未婚
艾彌莉 • 狄金森已然嫁給四十本詩集——倒是死後才揭曉
(Emily Dickinson)
早年,一宗委曲——再沒人知,你會作詩
編輯的幽靈手腳——就因為,竊改原意而致寂寂無聞
在最初發表的七首,還有你溺愛的破折號——跟半韻(half rhyme)
你的窒息來得太早!我所能想起——空氣的意義

《蔡文姬對萱草兮憂不忘》

熾熱的聲律,胡笳一拍兮弦琴一會
樂譜揉著異調,也撥也奏,也放逐
在趔趄西域時,所奉獻的字符,珍藏在喑嗚的漢音
所擔慮新寵的胡笳,就疑給舊弦,聽錯了幾段狼噑
一拍操,一拍練,朝一拍翻,晚一拍潛
連串長長的十八拍,迴盪戈壁,壯懷催促,寶馬雕鞍
蔡文姬對萱草兮憂不忘,順從一曲匈奴的童謠
為兩個孩子慶生,編織兩頂忘憂的萱冠
那怕小生命,散發著羯膻的氣味
再不太講究,饑餐肉酪,畢竟還有人,行居在沙塵暴
越往大漠走,你越看過每個夕陽,葬身流沙在頃刻之淒美
話說過回來,曉還雨過,魂繫都在哪一場地遠天高     
搭帳,拔營,就水草,羊馬遷
然後遣訊離去……大雪如期

《一個祗有往昔的李清照》

你剛揭完,不由自主又翻金石的拓本,又重抄一首《永夜厭厭》
六棵梧桐樹下期待,默默修復的舊京餘稿
聽說你是,一個祗有往昔的李清照,未來的歲月已經過去了
總是執念《聲聲慢》,一個措辭,幾句宿命
始知你所牽掛,香濃的小龍團(茶品名),味釅苦色宜琥珀
從一道晚鐘裏散步,尋尋覓覓
月清,風輕,一艘船上品茗,就是一個流水的上半晩
臨睡前,為煮茶備水;你更會姑息,下半晩,一罐盛滿的滴露
何辜這冷冷清清,引篇表白,承轉雁蕩的消息
是否倒敍明晩,已得悉,你坐忘在一座懷遠的小院落
在兩宋之交,撰筆一生婉約的《漱玉詞》(為後人輯本總名)
再倒敍後晩,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每夜編書,一燭為限
從水月波光,你把故鄉寫在渺邈,怎一個愁字了得!
此刻,娓娓道來豆蔻詞工,倒像是複述,別家兒女的未來心事

《秋瑾壯烈吿知天地》

叛逆少女,早就寧捨,蛾眉身份
自小習武,瞭然號稱競雄(閨字)
叛逆少婦,决斷修書給家人
肝膽慷慨,哪一句不是瀝血在:青天白日
叛逆清廷,已為革命中人,明月心跡
昂首馳聲,春秋大義,言之凜凜
叛逆日寇,在一次船渡,窺探到戰爭地圖
屈辱目擊,血肉長城,歩步迫近
叛逆一生,鋒芒所向,幗國傲骨
愴然得詩,一百二十來首,卅八是惻隱之詞
秋瑾壯烈吿知天地,就在滿地紅遍的清末
肩並肩,手搭手,跟同盟,不惜沸騰誓師
齊建立,新中國,千里歸來,一片丹心
——遺憾終身未竟!我們的鑒湖女俠,秋瑾!秋瑾

2020-2-20。硅谷

最後修改日期: 12 6 月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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