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一

一、休克

畜牲,時刻保持冷血,
不安於眠總要渴求更多,
以接近屍的僵滯。

未能左右凹凸,棉枕
想趁不慎昏厥的空檔
編織誑言,默許餘生
仍一片漫長,
認為累積未滿的睡意
終於受賄。

是故一直假寐的,
寧願自製鼾聲
打發生來無辜的勸諭。

食言、食貧、食子,
一個不時寢皮食肉的獸籠,
提防地,首先領會
貌似全闔的鏡頭如何無瑕
瞇出防盜的縫隙;
領會休克:演技的一種。
世相往往不便識辨,
訴諸蟄伏的遺骸
不予機會。除了得咎時,
事前藏於枕下的戈,以喋血
做最佳的答辯。

二、猙獰

「一切,最好沉默。」

憑甚麼虛耗本身?
說服倒數就木的先祖:「詭辯」
正是畢生的標籤。索性歸邊,
趁早整形直至
拆來敷衍的臉皮漸厚漸黑,
再也摳不出
一寸血肉、一團腐穢的分別。

況且精心籌算撒落的
結晶,如今與贅骨等價。
惟黑夜不加篩選,
不介懷燼餘從此隱身,
佯裝夢遊病發的人俯拾更久,
不避犯諱亦不負痛楚。

屈就些,終可僭妄地
重塑一副骨骼,契合世間。
力爭寧謐注定無緣,
所以自保,要習染一點獸性,
並約好對照的鏡子:
天賦僅存的嶙峋一旦坍塌,
是時候較量一番,
一切沉默,率領彼此
暴食未明進退的同類。

三、暴虐

先別責難
何以皮球割成頭顱,
瀝血淋淋,就須一揮而去;
猶若一支球棒命該打擊,
尚未急於呵斥
年年塵封,竟不為懸賞而空。
倒不如綁走一生仇敵,
投丘上扯髮跪膝,以應聲的一棍
連根,折下的積怨總算滾得老遠,
保送後來的打者。

曾經,也以為自己
防守到底的窘境多少難過 ,
誓不盜壘;連鬼祟觸身的好球,
一概不恥為伍。
所以一壘、二壘、三壘,
按步退走直至遁入本壘
之前,截殺了。
內定的球證,裁定
毫無忌憚:
遭殃的猴子永遠能追求的
是追球。

徐徐把盔帽、手套
配戴牢穩,免得滿身血污。
準備好了嗎?攻守已然逆轉,
一幕滿壘殺打的屠殺,
現在,正式開場 ……

四、憎怨

親手蒔植的根柢以為踏實,
最後親手拔去。
宿命。
諱言報應的身份
瘸去拐來,便承受了餘生。

猜忌過血的迥異,
鐵證傾向顛覆,無法匹敵
還要確信意外的鐵齒。
明白的,如三十年前
怎麼定義垂老
竟等於失記、失足,
確鑿地,洞悉繼續登程
再給歲月截肢的隱衷。

滿不滿意,彼此
如願動彈無用。
緘默的緘默;有人
寧可背起弦線就此托身,
萬里千山離群飛渡。
時間,故意挑釁過同一道脈
以為重新理順。

所以回來時,
沒有根柢、沒有對答的
回顧,一輩子的夙怨距離斷絕
又近了一些 ……

五、棄捨

打從識知世間,學會說
放下,就真以為
附身所賺,大可悉數棄捨:

空降的頭銜栽下的贓證;
體面,是空設的,
菲薄回報也能湊合;
也頓悟空腹,
最多倚重左右
一句接一句空話填飽。

可見空門
先忘卻算計,後斷送前途,
一切,夠空虛了。
於是實在地,抓一抓
剩餘的添作油香,
才看透門下不屑的,正是良心:
去 ‧ 他 ‧ 媽 ‧ 的 ‧ 良 ‧ 心。

六、虛懸

偽善。一隻隻過度活躍的
全屬傻蛙。嘓嘓譟聒,
在聲稱無暇抱怨的同時,
拼命舔舐濡沫,
甚至沿襲墮落的軌跡,
蹼趾應有的角度
亦不惜搬弄。
如是者,要攀附的四壁
一概保持絕緣。

「總須在臨終抬頭,無愧
仰望如此一片青天。」無稽
灌輸的頌詞越加豪放了,
足以亢奮地
罷黜過往,罷黜
篤信無疑厭世的標籤。
即便利落撕毀的
有合理的預警,
以至慎重防護過的膚肉。

對於善變的一群,
蒼穹,會報以
嬗變,印證氣象尚有定義。
所以晴靄頓結毒霾,
暴雨降成熔漿。一眼小井
再三的誇口,陰鷙的骷顱
無不摁下。
唯有疊起的屍首
彼此填滿,方算窺得見
陰影,曾一心背離的本身,
偏偏默默,卻始終不虛
承受踏空的缺口 ……

最後修改日期: 2 3 月 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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