耘乙

聽用我謀,庶無大悔。天方艱難,曰喪厥國。
取譬不遠,昊天不忒。回遹其德,俾民大棘。

——節錄《詩經:大雅 • 蕩之什 / 抑》

先知的半句嘆息都在複述阿富汗受難的大地,驚惶投下,一記毀滅
地震讓東部的帕克蒂卡省和霍斯特省,巨聲威懾的天譴響起
(Paktika and Khost Provinces, Afghanistan)
附近的方圓百里,下沉而深陷,急劇地扔進激盪的斷層
這一刻,街上瓦礫,碎片碎片的移位,碰撞崖谷,坍塌棧道
落荒的山體、翻滾的巖灰,黮黤宣告,壙坑的流逝
每一道坼罅,彷彿提醒,這中夜的墜石,大塊咆哮大塊叱喝
大塊叫喊大塊嚎啕,在一瞬間,天崩地裂,吞沒渺小鄉鎮

瀧瀧滂沱,雨颼猝猛,追迫危城的哀歌切成兩半的迴音
牧野如此空蕩,是否在哀悼,白雲縹緲的青春?
洞窟外的日晷丟了,連連夢別,一波又一波的韶光,喘不氣過來
而那個村夫,扛著一柄鋤犁逃得很遠,也離棄了菁英的植物
深宵的紀念館角落邊緣,憔悴撒走,一方呼援的座右銘
你挖掘到,撕心裂肺的嗚咽,正在倒懸的重災區

浩劫的真相全在革命廣場上,烈士們的寡婦,領著觀光團子前來
帶話撩起,過去無數的戮害;認清紛亂的局勢,停留此地
歐陸風格的咖啡座,傘下桌上,擺放盎格魯-撒克遜人的水手日誌
(Anglo-Saxon)
已將整條要道重新邁進,大篷車以及大航海的時代
美軍、英兵和澳洲武裝份子等,巡搜他們殖民主義的家園
逛望雜貨店,風風光光選購小袋,廉價的罌粟種籽
踴躍參與一位操著日耳曼語的俄羅斯女人,泛論民主自由的新興市場
聽都聽煩了,強盗聚落裏從頭到尾的同一派術語
我辨悉罪惡……還想暗示你,一閃陰沉的報復念頭,稍縱即逝
隨身點擊一下按鈕,炸開圓頂教堂,或者列寧雕像
尤其我們齋戒後,每次懺悔,倒成熟地懂痛了,竟對自己極端殘酷
一場我族滅佛、多宗外族毀邦,曾給一翮始祖鳥,不忍看在眼內

我們蹭蹬,沿嶺的茅屋和草舍;一位長老,坐在樹蔭下候見我們
原本,要講的聖戰太多了,有些,未提及的葬崗更多
越難越肯逆轉,遙遙的永生,這些年來都濫用:毀滅
這裏鄉下,以前較保守,很自治;而今到處,塗鴉及穢字
為著那堆骯髒的侮辱!你分發粉筆,眾孩子齊繪一抹苦中作樂的笑容

你撿到半枚肥皂,剛給小女孩洗過澡;再烤一爐,燙熱的果仁餡餅
一欵信條在黯淡中低話, 好好感恩一次,慈悲的聖餐
你抱屍吹笛這麼久,從玄武巖的廢墟上,金蠅一直在啃噬女孩的瞳瞼
相反,我們寂然七分鐘內,走遍整個祭場
一名夭折的學童躺在帳幕裏,手持字典,臨終前翻查死亡的解讀
就是這樣:血斑的磐石!如果你不能入睡,哪就陪我失眠好了

你察覺多時,上下躥跳的布穀鳥,没來圍著青稻和高粱的種田
據你所恐懼,農工們最著急盤點,天上的烏雲
我脆弱地迷失於,這個蝗襲的季節,再多貧户餓壞了……
你總是傾注已很久,煩惱松子的生存!
近土院裏,晚禱更詫異,該從一幅莊嚴的紫褐地氈開始

我們故欲抵達,一兩個源頭,又返又往,磯堤的終驛
聞得海上有兩塊礁臺,傳說他們並不孤單
亦比我們早知,秋凉怎麼來;哦,別問多怪,也許我們的衣衫太薄了
我們的夢與醒……交會東方,在於貫通借渡人的水塋跟搖籃
獨一個你,顯然既弄不清,茫茫世界的盡頭,潮汐般的周期運動
高地、深淵、皚雪覆蓋的巔峰,暗昧潛伏在信誓的表白
請還給我們過境的民謠,雖則你,匆忙收錄在短笛上
我們回族人的大遷徙,史載一度流落,洛陽伊闕,時維上國宋朝
數十隊駱駝依灣逗留,馴服跪地歇腳;我們習慣佩刀打招呼,捧經說再見

遙距的意義,於我反思,遠處沒有出口的途徑,因而同情你的記憶
幾頭夜梟在輓歌,其中各鳥,誰先弔唁,誰後承襲
我們無從得曉,直到那晚雨重,經文變易,隱約領悟一條預言

讓我多謁幾趟清真寺,稽考那三本誡語裏,環迴五顆恒星進行了朝拜
我遇到善良的神學士,所以期待,從習習穀風仍能接收麥加的啟示
但圖每隔一陣風颳,古老的銅鈴和木塔,俾能相互問候

當暴雨停下,我盛滿兩罍露水,多載你一壼,怎麼你又抽噎了
難道甚麼正讓你一定懇求:可否請來風聲?洩漏鄉人復活的答案
我們輪番洶湧澎湃的心律,準備調息,靠著另一個譯經道場
還要研修,凡是聖人的虔誠一樣,千年下來,一刻也離不開真主

2022-6-26。紐約

最後修改日期: 7 10 月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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