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里
就有這樣的早晨,六點左右的時候輕霧籠罩,街區的夜燈還未熄滅,不知名的鳥咕咕的叫、間雜著啾啾聲。跟那人約了這麼早見面,她趴搭趴搭的踩著居家拖鞋下樓,轉過樓梯轉角,再踩著階梯直到一樓。房間的燈沒有被打開,但是低調的朝陽透過陽台的紗窗迎面送上晨光,不許她皺眉,要給她個美滿日子。
她稍微把餐桌上的月牙白蕾絲襯墊拉平,從洗碗槽裡揀出自己的筷子湯匙,忽視過於瑰麗的鏡子邊框,直勾勾望著看起來很散漫卻天真地自己的臉,「好印象、壞印象,哪個是我自己的心意?」還是毫不明白。那人的腳踏車靠著她家水銀色的門把,他在外面等,等得有好一會兒了,從束口袋裡抓出土司夾蛋趁她還沒出現前先咬個幾口,她家的信箱是海軍藍,特地刷過顏色,信箱手把是小貓掌,他一邊吃早餐一邊看得愉快。
「哟!早安呀!」女生小心翼翼生怕吵到家人跟鄰居地把內門輕輕推開,男生看見她淡鵝黃色的後背包,皺起眉頭想著也太小,綁帶倒是滿長的。女生指著一個盆栽說,「這種仙人掌很好種,光是澆水它就恣意茂進。」說完帶著不很確定自己心意的表情擔心地笑了一下。男生說,上次那隻寶可夢也是草系,對了妳一直保留到今天的秘密到底是什麼。男生的頭髮是淺褐色,看起來相當柔軟。女生相信這樣人的其中一種世間的說法是脾氣比較好的,她稍微遏止了一下自己想拍拍他的頭的衝動說,「我們,今天去那家初雪里小橋末的麵包店周圍看看吧!」說完開始穿鞋子,一雙刷紅的帆布鞋。
他忍下想大笑的衝動,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沒想到妳的腳踏車上面居然貼了那麼多張皮丘的貼紙,黑色的腳踏車因為那些張貼紙看起來很像蜜蜂的顏色風格耶。」「你、你自己今天還不是學遊戲裡的訓練家戴了一頂很不認真的帽子!」她不甘示弱的回嗆,一邊說著一邊望向高遠而又浸濡在霧中的路燈,氣氛滿好的。「我的帽子滿適合今天我們的任務嘛,我這樣覺得。給妳!」男生說著把帽子從自己的頭上拿下來,一口氣套上女生圓圓的頭。「我……唉唷,你幹嘛!」女生有點害羞,也暗暗覺得有點高興,但是她表現出非常困擾的樣子,說,「我先騎在前面帶路,你可千萬不要騎在我後面到一半找不到我喔。」
「我都會找到妳的啦!」算不上是情話,但是女生覺得初識對方、成一組的寶可夢訓練家關係,那個男生給她一種溫溫恬恬的宜人感覺。
*
初雪里小橋末的芳草麵包店,這個據點成為新手訓練家一試實力的算是新手村之類的地方。很久以前,這裡一帶曾是舊學區,有些人行道旁一個又一個的長方形式街牆,上面有藝文者加筆的許多植物柔淡水彩作品。芳草麵包店剛好在公車站牌附近,不如說,也許是公車站牌被決定落點之時,幾個人曾考量到這家店的這些吧。雖然成對的訓練家二人在不晚的時候騎腳踏車抵達這邊,氣溫還是慢慢熱起來,先前所見的住宅街區水氣已經蒸散,眼前所見盡是假日來打球的運動者,以及看似有目標但目的不明朗的悠閒者。樟樹很高,一棵一棵依著固定的距離在小橋末街道端立,篩落的陽光卻無法被枝葉完全擋下,「這邊的樟樹好高啊。」男生被女生帶路到這邊,仰望著樟樹群,雖然樹幹偏細,但是枝葉的大小卻相當一致,是整齊而、劃一的樹。人行道上鋪的簡單樣式瓷片,映著女生的殷紅色帆布鞋,也許腳下的灰塵還沒有陰險到要在這個毫無雨水的日子攀留。
「看著這些水彩畫,不禁會讓我想像我所喜歡的東西,如果能被以一樣的筆觸表現出來,會是什麼模樣。」女生看著一株黃色水仙的水彩作品,深深被吸引,手拂上長方形格的圍牆。往來的人們不多,幾個人聚到芳草麵包店。「納西瑟斯的自戀。」男生吐出這幾個字。「你別這麼說嘛,我卻是有聽過古國的說法,水仙花是神明撒下的飯粒變成的!」「我開個玩笑。」男生咧嘴笑了一下,接著說,「雖然妳的說法跟我記憶中的很不一樣,但是因為已經是小時候的記憶了,那時候所讀過的書,已經幾乎全都忘記了。我也是記得小時候有讀過古國的水仙花故事的。」女生等他繼續開口說下去,在這一個片刻,周圍的行人又顯得遙遠而現實。「水彩能好好表現的不只水仙花的話……任何事物的印象都能被以創作的方式再現,而那又會牽動更多印象,雖然自始至終,我們還是只相信自己心中的記憶。」
「你說得很對。」女生瞅著他,轉個身拉起黑色腳踏車,發現手機裡的「小草系寶可夢」蹦出來,趕緊湊到男生跟前,兩個人的肩膀碰在一起,因著一樣的印象而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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