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凱瑩

最有印象的一窩小狗,是以「軍」字命名的。牠們的母親叫「肥妹」,挺著大肚子就在路邊的混凝土地生下他們。村民都知道牠們是有主人的,那個不屑為動物取名字的主人,「肥妹」是以前他的親戚取下的,沿用至今。這窩小狗本有四隻,夭折了一隻,剩下兩男一女。牠們在露天的家沒有娛樂,總是與母親和上一胎留下的姊姊躺在草叢乘涼,惹了一身蝨子,使牠們的主人更嫌棄。

  村民們為了方便分辨牠們,以「軍」字為牠們命名。體型最大的是「大軍」,其次是「二軍」,體型最小的是「三軍」。三隻狗的毛色幾乎一樣,棕色的毛髮為主,嘴臉都是不同程度的黑色。只有妹妹三軍最喜歡我,總是跟著我回家,吃一頓狗糧後趴在鐵閘外休息,直至我離開時才跟著我離去。

  記得某一天的下午,我如常下班後上山餵飼貓狗,路上看到一條像松鼠尾巴的物體,約十多厘米長,滿是毛又沾有些血,原以為是被貓捕獵到的松鼠,直到我看到那血淋淋的屁股,才意識到,那是狗尾巴的一部分。二軍自那天起,成了沒有尾巴的狗,只可惜牠沒有柯基渾圓的屁股。村民們害怕牠會被烏蠅蟲寄生,紛紛向牠主人提議噴灑殺蟲水,牠的主人本不想理會,但不知礙於公眾壓力或害怕烏蠅蟲的噁心,算是開始以土法治療二軍。而二軍這可憐又可笑的狗子,跨過了一劫。

  不知為何,小時候總是玩在一起的三狗,逐漸變得貌合神離。大軍染上了欺善怕惡的陋習,整天欺負二軍和三軍,但只要肥妹出手管教牠便會裝作乖孩子,趴在草叢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二軍沒有了尾巴後,像變得自卑起來,變得不再親近人,大部分時間依偎在母親身邊,變成了「媽寶」。

  好景不常,在他們一歲多的時候,二軍還是逃不過烏蠅蟲的命運,頸部不知被大軍或是其他狗咬傷,因為牠不親人,當我們注意到時,傷口已滿佈烏蠅蟲。不能報漁農處,不然其他狗也會遭殃,這是大部分村民的想法。而牠們的主人,依然採用放縱的態度,二軍彷如他腳下的螻蟻,不值得他去花心思和時間。單靠其他村民的努力,二軍的傷口一度有好轉,可惜大軍不懂護幼,一場野蠻的打架,傷口更大更血紅。他們最後的一次打架,二軍終於學會了反抗,雖然最終仍是敗者,但牠在大軍的額頭留下了小小的傷口。

  烏蠅蟲是公平的。

  大軍最終也感染了,兩個兄弟的血海深仇,也抵不過最終的同病相憐。

  烏蠅蟲的臭是難以形容的,基本在看到大軍和二軍的瞬間,那股臭味就撲鼻而來,是令人作噁的。然而,大軍長長的尾仍然搖擺著,歡迎經過牠們家前的村民們。二軍憨憨的把頭蹭到人前,只是希望有人撫摸他一下。

  受傷以後,兩狗似是停止了爭鬥,沒有再看到牠們打架,甚至偶爾看到他們會互舔傷口,但沒有藥物的治療,口水只是徒勞。看著牠們的傷口越來越大,從一毛錢的大小,逐漸擴展至拳頭大小,只時牠們的痛苦,沒有傳到牠們主人的心裡。

  某一天,有村民忍受不了他們身上的蛆,那些滿灑到地上,然後被螞蟻搬回窩中的蛆,他們通知了漁護處來抓牠們。那天以後,二軍不見了,也不知是被抓走還是躲起來,反正,再沒有人看過牠。大軍,躲過了那次捕捉,晚上就回到牠的家,趴在家門前讓牠的媽媽舔傷口。

  大軍熬到了快兩歲的月份,也咽下最後一口氣,死在牠滿十二歲的母親前面,然後他主人挖了一個大洞,把牠埋進去了。在那天之後,三軍放棄了牠原來的家,駐守在我家的屋頂,即使我們已經搬走了,也沒有讓牠進家裡面住,牠也整天守在屋頂,彷彿這是牠最後的一片地盤。而三軍原本的家,在新一年的一月初,誕下新一窩小狗。

最後修改日期: 22 12 月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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