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偉民

        「我叫衣子,房間留一下,轉頭來看。」劏房剩了間一百呎,租六千八的,上網查明是凶宅想壓壓價,電話不通,傍晚上樓去敲門,卻說租出去了。「租客知道屋裡死過人?」衣子問。「死人又怎樣?死人會和你爭床瞓?」女房東砰地閉了門。「鬼佔床位,原來還得補錢。」暗想不由得咋舌。十五樓下來,在果欄一溜鐵皮屋前回望,好巍峨一牆灰影橫着,上千隻老窗子,賣春婦錢包上剝剩的珠片一般,等掉光了,這浮華就盡了。春盡之前,哪一隻窗眼後藏了死人,要找不容易;但藏了四五年,屍氣沒透出來?蠅蛆沒爬過來?一街時果供品,滿門的桃李、橘子、豬腰芒和霪雨的味道,習慣了,就不講究是桃子壞了,是奶子蔫了。
        正自感歎,一行人竟已聚到檐下,雜七雜八十幾張嘴,連五六把黑傘一律不收斂,接了檐頭冷雨,點點滴滴也有導到她腳邊的。傘影裡,一個男人,臉白顱圓,忽然提高嗓門開講:「導賞團的這一站,就在對面。」他指着華德大廈,「模特兒彭楚盈,1999年10月,骸骨在十五樓 1A 被發現。當時,單位還沒割成劏房。死狀,據傳是身首異處,但死因,查明無可疑。業主有個司長妹妹,有可疑不好;不過,屍體爛在屋裡,四年來,這業主還不時回去,就夠懸疑的。」他把提場用的 iPad 塞回挎包,續了句:「死人好玩,我早就去玩了。」小眼對女團友一瞇,摘下黑框眼鏡,用衣角揩了雨水。他穿格子襯衣,墨盒大一朵白菊做了襟花,開宗明義,是率眾來尊重亡魂的。
        「死亡,從來就在身邊,沒準就在背後某一檔的蘋果箱裡發酵,在某一家報社的資料櫃裡封存,死亡就在那裡,像我書裡的一個隱喻,等着大家去……去感悟。」感悟什麼,菊花男沒明言,大概喉頭那一顆衫鈕扣得緊,勒住氣道,一喘一喘的,竟似隔着一層膜傳過來。衣子聽過那腔調,一時卻想不起在哪兒見過人,就把黃傘斜着遮住了臉,省得一照面他認出來搭訕,自己不好應對。「上一節那私影妹,才叫死得精彩。」有隨團的回味。「每天,大街小巷成千上萬隻行李箱,沒準就有幾副是流動的棺材。你站在安全島,腳邊可能就有一個死人,隔着一層尼龍,陪你等一盞綠燈。」菊花男吐了一串針對案情的比喻,2014年12月,十五歲郭惠明,讓所謂的攝影師虐死,行李箱載到賓館姦屍,折辱完,再裹進膠袋,棄置砵蘭街垃圾站。
        「某周報記載,凶手向私影妹屁眼灌鹿茸大補酒,用鹿茸,是不是暗喻社會積弱,不補不成?」「重點不是酒,是酒瓶,是瓶頸。」有解人論斷:「是瓶頸和屁眼,恰好吻合。」「凶手惱她不肯換聖誕裝,用一瓶茄汁敲她頭,除了要襯色,這又該怎麼解讀?」「創作,會遇上瓶頸,懸樑大哥,你寫的書多,有沒遇上一個瓶頸,塞得自己放不了屁?」七嘴八舌,菊花男沒回過神接茬,笑謔讓衣子聽了,卻省起這懸樑大哥,其實姓袁,名良月。她在社交網謀過事,像飽受導賞的郭惠明一樣,在某龍友會做過私影模特兒。外景三次,都在青山公路旁泳灘,換了比堅尼,挺胸提臀讓一隊男人圍着拍。鏡頭有長有短,纍纍的掛脖子上,她屁股一抬就一疊咔嚓響,影子漫過來,竟像一堆蠍子要螫她的肉。
        這懸樑大哥,是第三次才現身的,來拍她,也拍躥高伏低,用變焦鏡吸啜她的人,這臨時的置身事外太着迹,留的印象,自然比蚊蠓叮出來的疙瘩持久。他提過,是耶穌要他辦導賞遊的,逢星期六帶團,龍友會成員,肯陪他走過死蔭的幽谷,八折優待。「凶案,是城市排洩的渣滓。」遊興將盡,他照例反芻出這一句。衣子暗笑,這麼說,閣下帶頭吃渣滓,也真吃出名堂了。雨越下越大,不好過馬路到舊戲院那邊,還是退回檐下。「等雨小一點,就去長沙街,2015年6月,一個印傭讓男友裹進床褥套,撂在鋪頭門口。油麻地兩萬人,這一公里半路程,就有十二樁凶案,看完下一個棄屍現場,導賞團就結束。」
        「該發掘第十三個景點了,不然,誰會再來?」有人提議。「怎麼發掘?要他挖一副新骨頭讓你看?」有人辯解。懸樑不答腔,仰着臉乾笑。要溶的牆,要化掉的窗,窗後多半有冤死的,趁陰天向街上撒牙,所有的淅瀝,都是線索。衣子站在幾蕈黑傘後,只屏息聽雨,想起來,那龍友會還算規矩的,廟街擺檔玩靈鳥占卜的林雀,平時在榕樹頭少有往還,反而在灘頭見着,原來還是會長,說拍些泳衣照,歲末出運程書好配圖。
        方才路過,林雀就叫住她,知道她去租凶宅,二話不說,在傘面草了道斬妖滅鬼符。「保平安的。」顧念是熟人,符錢酌收一百。「這天氣,就雀叔你開檔。」她在幾十步外賣性玩具,琢磨沒人會冒雨買震蛋、肛門塞等急用,乾脆停擺一兩晚。「開銷大,總不成一下雨就不來。」說着拉開摺枱,蓋了幅塑料桌布,白地佈了紅花,常見手機傳情用的玫瑰。「有個龍友,你見過的,帶完什麼死人導賞,就來玩鳥。」林雀瞜一眼帳篷裡懸的籠子,籠中鳥果真點了點頭,還怕她不信,他指着一桌濕玫瑰控訴:「邊玩邊抽煙,這三個黑窟窿,就他灼的,差一點壞我佈局。」臉上不寒不燥的,生不生氣都呲着一排白牙。
        「等我開檔,你也過來幫襯買一兩隻飛機杯才好。」她繳了錢走開。那道符,就一個大紅勅字認得,以為黃傘蓋頂,去租房能順遂,哪料到一個鴉嘴房東,就比厲鬼險惡?筆迹,雨打不化,反而潤得像吸飽了血,撐這樣的傘,生人不敢趨近,也難得懸樑這一夥,仰着鼻子要吸屍氣,渾沒放她在眼內。
        「真會做作。」衣子打心裡笑着,劏房,較九宮格火鍋早盛行,原理倒是一樣的,三山五嶽,全熬在一個個格子裡,一格有一格的滋味,憑蒸起來那一股煙,能嗅得出哪一格有一個倒楣的女人,連毛帶肉,爛成了炸醬湯底?「要敢出格。第十三個,死得夠出色,又有味,準保你客似雲來。」胃口吃開了,都當這是美食團,拿領隊大哥開涮。「對,鬼魂都繳你團費,捧着一顆頭跟來。」「或者,給你送一座什麼圍爐大獎過來。」等起筷的,又猴急地起鬨。
        「死得都有味,就活得無趣。」衣子有點感觸。她隱約記得,受邀私影,好像還有第四次,同樣是道貌人,叫自己蟑螂主任,教中史的,無事也寫些掌故,投到袁良月編的公信報補白。蟑螂繞過攝影會直接約她,要她着水手服,挑明了白裙子要短,星期天到他家裡拍。「老婆不管你?」她問。「跑了。」他答。「那誰替你止血?」她擔心他只着眼裙下,鼻黏膜要破,說要考慮。最終有沒有推,或者有沒有去,卻記不起來。微信通完話,記憶,就有五六天空白,蟑螂,懸樑和林雀,在這場空白裡,她總覺得,有一個曾結成一顆冰雹砸下來,砸中她後腦勺,留下四個月來,一直不散的腫塊。
        這天無風,一柄黃傘像平衡用的舵。懸樑的背影,越看,她越覺陰森,也不陪着等雨停,就悄然走開。雨有重量,出門她只背一個鱔魚黃防水背包,塞進去常用的十幾副震蛋,二三十枝按摩棒和矽膠陰莖,連兩盒甜餅乾,撐得夠飽夠沉,步子就穩。像貨船需要壓艙物,打從那五六天失去了,她感覺身子就一直變輕,不拿東西鎮着,走急了整個人飄忽不定,風一起,更不能沒個憑藉;而心中也空蕩蕩的,除了大背包,平素出行,還得左右斜孭一個灰褐和尚袋,正面看,一個大交叉把乳房向兩邊撥,撥得墳起來要人眼饞。「總算是不偏不倚。」三個袋子,才湊合穩住重心。她謔稱自己三代衣子,代衣疊起來就是袋,拆開倒挾帶一絲東洋風。
        她擺檔用諢名,戴一頂鬈髮,風信子的紫藍,廟街那假髮店幾百塊錢買的,淺描了唇,只悶聲杵在一泡燈能照白的範圍外,巿政大樓前這一檔熾盛,白蝕一樣在夜色裡附着。矽膠是明擺着的,一排排,都成了矽谷。難得豐儉由人,修短隨化。她沒學問,這什麼隨化,是林雀路過見了說的,大概誇這一檔陰莖最齊全,可謂「鳩一條,柒一碌,乜撚都有」,都頭角崢嶸,等識貨的檢閱。以前她爸經營,生意好,她接了手,八成的男客,卻見了鬼一般,轉臉去旁顧。分明都貪鮮,想着嬌嫰的去擼捋,自瀆用具,卻找大嬸大叔買,這是哪門子的心思?紫髮紅唇,不倫不類的配搭,讓她自覺從塵世抽身,在暗隅演的這一個臨時角色,再搶眼,也美得無血無肉,男人不當她是活的,當跟一堆蠟,或者一個全息影像交易,心障除了,就多買東西。
        然後,來的多半成雙成對,也年輕,用什麼去搗擂,去堵塞對方,變成嚴肅的諮詢。就兩個月前,一個男人來胡鬧,黑鴨舌帽,黑口罩,露出那雙鼠目,一時緊盯她兩隻奶子,一時踮着腳,伸長了脖子,窺探她搭肩兩隻和尚袋裡的傢什。「幹嘛你?」她怒目而視。「買東西。」他作狀翻弄面前一組花苞似的肛門塞,奼紫嫣紅,要人眼亂。「這幾個質地好,最搶手。」她循例推薦。「男用,還是女用?」他問。她沒想過屁眼要分性別,定了神回他:「受得了就塞個大的,管什麼男女。」「你用過?」「這都是新的。」「有沒用過的?」他問得由衷,話也率直:「你用過,我就買。假鳩,震蛋,肛什麼珠,全買。」「二手的不衛生。」新貨有淫巧的,到手她都試玩,睡前試一兩樣解鬱,用完洗乾淨,連同絕版了的,一隻大籐箱載着,五光十色,宛如海盜的藏寶箱,不可告人,也不忍割捨。
        「一定要我的私伙?我爸用過的成不?」有些包裝壞了的,恐怕是她爸生前的洩欲工具,想着惡心,能整批脫手最好。「你這算人話?」來辦貨的,喘着惡氣搶白:「我貪你爸味道好?我要你。」「我味道也不好。不賣。」「我有背景的,你知道嗎?」「看得出。」她失笑道,背景火鍋店那一牆霓虹,果真映襯出九點後,他同步七折結算的凶險。「我盯着你幾天了,貼身藏這兩挎包的,肯定新鮮熱辣。你讓我挑一下。」「挑你祖宗。」「軟的你不吃,那好……」蒙面男瞪着她:「你走着瞧!」擲下矽製的玫瑰花蕾,悻倖然走開。聽聞女孩子穿過的內褲,有人花錢逐臭,不想這廝的口味更深入不毛,她雖覺荒唐,也沒真當一回事。
         過了幾日,午夜收檔前,貨物如常藏入內櫳,膠布一覆,不等推一車貨物回街鋪寄存的人過來,就兀自讓三個袋子縋着,徒步踅向吳松街。街頭通紅的一幢大樓,在細雨裡沁血。「遇上冤家了。」她心中叫苦。雞記麻雀館門旁燈下,高矮肥瘦四人組的小隊,一律黑口罩遮臉,擺了陣待着。戴黑鴨舌帽那瘦子,她一眼就認出,是決意要嗅她腸頭氣味的,聽他喊一聲:「取貨!」立時吼着圍過來。兩個交叉搭着的和尚袋,一個給扯落在地,一個才解下來掛到高個子脖上,餘人又去撕擄那背包。「別扒褲子,剝肩帶!」瘦子急煎煎的,只從旁催促。推拽之間,背包保不住也讓矮子奪了。
        濕漉漉一地霓虹,那胖匪去撿浮光裡一隻袋子,卻見袋口敞開,掉出來紅緋緋幾枝電震棒,一根七彩矽膠陽具,他瞪着眼詫問:「大佬,會不會搞錯了?你說她接贜,攔下這一票,夠大夥兒吃三年。」說着,摸出一串矽製黑葡萄,食指勾着末梢圓環,換了哭腔質疑:「這東西能吃三年?吃了,能消化?」「都塞回去!你最明事理,改天我一說,你就開竅。」見衣子廝扭着不肯撒手,高矮兩爪牙快遏制不住,連忙把一隻長尾巴的震蛋逮住藏好,接過遞來背包,招呼餘人攜了兩袋不文之物,向玉器巿場那邊僻靜處潰散。
         回家的路變得好長,穩住她的那三個錨,那平衡用的袋子給劫走了,她的心,自從丟失了那四五天記憶,好像就充了氣,沒外物鎮壓住,那不住膨脹的空洞就教她難受。「不穿鉛鞋,在月球走路就這感覺吧?」她浮浮晃晃的,走幾十步,就扶着月面上的燈柱喘息。好在衣服濕了變沉,就近也有便利店,買兩大瓶可樂捧着,總算走得順當,不讓急風撂倒。
        家裡存的舊貨,有刺鼻又黏手的,有懷舊的震盪八爪魚和獨角獸,有絕產了厚皮囊裹齒輪鋼線的,木偶臉上一根長鼻子,防水靴的材料,塞一回撩幾下,嘎吱嘎吱鬧半天就報廢。到底跟鐵皮玩具一樣,是老日子的證物,堆起來一股鐵鏽味,撲面是劣質軟膠的幽甜。新出的,食用級矽膠製造,能充電遙控,能發熱放電,直扎得人兩眼翻白,死去活來。說五花八門,也中肯,五件正面刺探花心,就有八款深究後門,交替嬗遞,都寧靜順遂,草木不驚;停滯的,原來只是滿塵世的走肉,前推後擁,像老式肛門棒一樣喧噪,遠遠配不上時代結的果實。
        父女倆住的舊唐樓,兩房一廳,客廳就是倉庫,瓦通紙盒一箱箱摞起來,挪出兩個大盒子,蓋上桌布,偶然共膳,也算敘了天倫。母親改嫁,她隨了幹這營生的老爸,屋裡陽盛,陰也不衰,三長兩短成套仿真肉棒掉出來,春色滿門,盡是生意。某天,她心血來潮,桌布一揭,盒蓋一掀,滯銷的矽膠粉臀,竟成堆成垛,居上的包裝破了,陰戶屁眼,慘兮兮沒一個攏上的,要不是透出一股熟悉味道,這肢解現場,還真夠大堆頭的。她爸急病走了,留下一個小販牌,這樣一大筆遺產,要承繼也頭痛。房租一萬五,她付不起,要安置人體殘肢,更是費煞了心,譬如塑成胳臂模樣,五指併成錐子作踐人的,就不好賣,怕人以為她棄屍,也不敢丟。
        一百呎的凶宅劏房租不下來,同樣價錢,只能租再小的,不免沮喪。回程,不見林雀留守那鏽紅帳篷下,再走兩個路口,萬國歌座外牆燈箱在雨中晃亮,硬照上歌后們都朝她訕笑。箱裡貼了黃紙,寫着:「玫瑰人生,單日三到六時,白大班高雅提琴伴奏……」門內傳出的鬼聲鬼氣,有點嚇人,走出幾步,卻看到燈柱上那招租標貼。「樂生園大廈,近油麻地臨時熟食巿場。七樓 B 座,有電梯。實用 85 呎,獨立廁廚,冷熱齊。月租 6500。有意電……」小就小,離檔口也近,能租下來,回去馬上把性虐用的皮帶皮鞭,過時的漏氣娃娃,直腸容不了的短鞭長棍,捅陰刁手等大而無當廢物,一概拖到垃圾站就是。事不宜遲,撥了街招上的號碼,房東沒想到這雨天有人看房,說給 3 號房的阿富留了門匙,放租的是藍色門 6 號那一間,着她去看了合適,再連絡他簽租約。
        阿富聽到鈴聲去開門,明知道有人來,見了衣子,卻只張着嘴,愕然不知所措。「我找阿富。」她把黃傘插入門旁水桶。「你找我幹……幹嗎?」「開房。」見他兩眼直愣愣的,衣子暗覺好笑:「開房門,鑰匙你保管着,不是嗎?」「我還以為……」他抹掉凹額上幾滴冷汗,人寧定了些,才想起掏褲袋,摸出鑰匙去開斜對自己房間的 6 號藍門。吉房四壁,藍得比房門更深,昏燈下,人像掉進一瓶藍墨水裡。「上手住客髹的。」阿富說:「你喜歡偏紫色一點,租了,我替你髹……」這你也知道?衣子睨他一眼,五官規矩,就是行止失常。馬桶淋浴間,壓縮在暗隅,壁上朝外釘着一塊薄木板,一呎見方,墨黑地,粉彩畫了一根連卵袋的七色陽具,不僅筋脈凸顯,紅橙黃綠……七層聳峙,層層呼應七道房門的顏色。
        「怎麼變神主牌了?」衣子覺得蹊蹺,廟街該就她一檔進了這貨,無味的高檔矽膠,他爸以前訂過半打,她嫌來價高,留一枝自用,存貨賣完幾在街頭絕跡。「也是上手留下來的。」阿富有點惶恧。 衣子退到過道,見一扇黃門敞開,卻是方才延她進屋未及掩上,一直大聲播着歌劇。她不曉得那是普契尼的《藝術家的生涯》(La Bohème),只是在男人的大嗓門裡,藍幽幽水光掩映,瞟一眼房內,好大一個圓筒玻璃缸,四五隻水母,浮沉舒卷,竟像禁錮了幾縷幽魂似的。再一看,缸邊木架上還有個玻璃罩,畫中淫具的真身,竟一脈相承豎在裡頭。「我撿……撿的。」阿富大窘,臉紅到耳根。「搶的吧?吃三年?這一根就撐死你。」她暗叫不妙,凶宅租不成,一路跟着噩運走,恐怕已走進了賊巢。 

最後修改日期: 8 3 月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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