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害

妳往地面踹了一下,然後輕挑地剔了一剔,些許沙泥就無奈地往前飛散;而頭上的枝葉正密密與光交疊一起,時間的陰影落在妳四周,颼颼,又鋪了一圈。

兩條綁住棕櫚樹幹的粗麻繩嘞嘞附和,我靠在背後輕推著坐在鞦韆的妳。

「你看,海面的風浪很大,至少有一米高。」

「嗯,是因為南太平洋吹來的信風,如果在季風期,海浪再多高一米也不為奇,而情況可持續幾個月。但今天天色不是太好,有點陰霾。」

「是的。納悶了,不如往外邊走走?」

「好吧。」

淺灘位置已有不少遊人聚集,其中不乏穿比基尼的女郎,在鏡頭前自拍,搔首弄姿,表現美好的身段。

「可惜。」

「有什麼可惜?」妳質問似的。

「穿了泳衣,又不敢沾水,不可惜嗎?」嗤笑了幾聲,再咕嚕幾句,妳那雙充滿好奇的眼睛又開始四處張望。

「你猜這海灘有多闊?」

「從兩邊岬角的距離估計,該有十多公里,但拐過岬角之後又是另一個海灘,所以相加起來,數十公里也說不定。」

「就走過去看看吧!」

「不,太遠了,我沒有帶照明工具。我們走向那邊的礁石群吧,回來時應剛好黃昏,不用摸黑。」

海風不至於凜冽,但夾雜著一股翳人的濕氣,再加上一個若隱若現的太陽,感覺就如一件受潮的襯衫,被時冷時熱的熨斗反覆燙著,而且在沙上行走特別費勁,時間與風景,都經過得相當慢。幸好,妳仍然滿腦子堅持的樣子。

「剛才從那兒看過來明明就很乾淨的,現在卻遍地垃圾。」

有時顯現出厭惡的表情,但有時又略帶點不可思議,妳如數家珍般,點算著內灘上的爛木、塑膠袋、玻璃瓶和其他難以辨認的棄件。

「人很短視,怎會看能清楚遠方,要走過來才明白,看到細節才相信;有人曾說:『地球的另一端有八級地震,也不及眼前割傷手指嚴重』,我想,道理大概都是一樣。之前我們從旅遊管轄區出發,那兒有專人打理、清潔,但我們已離開頗遠,而此刻身處的海灘,交付給的,是無私亦無情愫的大自然;它不會去理解什麼是垃圾、體諒萬物的生死,只恰如其分,做它每日該做的事情。」

我說罷,悻悻然,海浪聲此起彼落。

我們繼續行程,礁石群前妳停了腳步。原來,垃圾堆裡一枚貝殼吸引妳;扭紋的號角形,透現白珍珠的光澤,妳撿起來放於手心,小心翼翼。赫然,一團黑影從裡面竄出,妳慌忙丟去。是一隻如姆指頭那般大小的寄居蟹,牠比妳更加驚慌,奮起爪子找一個安全的地方逃逸。

「重新找一個空殼容易嗎?」妳望著沙上的貝殼說。

「很易,但據說,要找一個合適,而能作為家的,卻很難。」

陽光依舊往海平面傾斜,映照不同的漂浮物,在潮汐之間牽扯,試圖說服每一個能落腳的地方。

最後修改日期: 19 9 月 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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