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組詩

哲一

《殘廢》

極端地,
索性挖下眼珠。
只有瞎掉,才沒有目光,
不必看真自卑
正是自大的起源。
尤其不學,成就了潮流;
井,如常濁穢枯涸,
甚至蛙在其中,虛擲囈語,
都堪稱一種術業。

本來瘸子,
足趾更顯得冗餘,
所以喪失資格,
討厭莽撞輾來的行李。
實地即使有過,與誰無關;
雙腳,根本就不可靠。
著陸與否,紅領巾
總要倒數問吊的時刻。

偏激的心律
更不平衡。
還必須承認,最驚懼
血旗上萬字風車:
鏽蝕、霉黑,一道道
歹毒的袖章將繼續飄揚。
有一天,學會順應,
卻感覺肩膀沉重,高不高舉,
動輒已成不敬。
有序的轉動若延續,
無辜的首級,也一定掛上。

嗜腥的牙舌,滿嘴
豪語激情,終歸怕血。
訓詁無用的年代,
無須活取腦袋,強摘心房,
歷史可以豁達背棄。
善忘,象徵最好的記憶
已經衍生。

斷臂者為版圖分界,
必然是過度狹隘。
五千年,一片偌大的格局
實在邈遠,鍾愛的尺度
如果不善衡量,
畫不出來,最好坦白:
神經缺陷難免過敏,
勉強面世,只能一身疙瘩。

不過是古墓的木乃伊,
不得跋涉,便無所謂根柢。
是故,相容相斥,
不必再狐疑了。
價錢好談,閒擱的原則
當然可以促銷。
畢竟選擇對於殘廢,
都是可笑,都是
可笑的。

《飛鳥》
─── 給 Riggan Thomson

天空再空,
容不得晃眼振翅。
長喙不卸去,不裝嵌
馴從恆溫的血管,
猛禽,如果羽翼披滿星宿,
只能逐根折下。

爪,更尖利的
僅此一雙。
蓄意蠱惑視線盡是雲海,發狂
也撕不下來。

多少得講算計的節令,
不拘邊遠,都不應該
以嶙峋的肉骨自製形象,
勉強安設彈簧。
既然不隸屬籠罩,航道
太值得艷羨的,千萬要隱匿。

沿襲不是唯一誘餌,
流傳的風向卻必優渥,如果
無懼捕手整合空檔,
圈套的倒鉤如何錐心,
宇宙,那管雙掌穩牢框住,
已是上佳的舞台。

誰不忌憚:
不甘淪為煙霞烘托,
謝幕時殘毛賸囊,權當
寫生的毒筆上
一支支笑柄,搔癢餘生。

背負的疑問彷彿太多,
行鳥反響
唯有一聲鳴嘯:
熒屏上,俠客年代已然過時;
天,本來夠空了,敢於翱翔,
何處不成歸宿 ……

《體檢報告》

一、
是同種細胞的緣故,
已成末期癌變了,果斷
還是切不下來。
那些鬩牆的壁膜,最終
剝離相對,臉色發白。
白髮扯落時你說服自己:
再三移植的肢節
不會逼迫過甚,凌遲者
尤其誓言不傷神經。
但割刀,一旦直如割地,
淚腺如何麻木失修,
分泌,就有缺堤的依據。

二、
解體的手術一開,
你終須知道:
心,本無分別;
要不要揪出來,僅此
一顆中樞,
你的漏洞還是太多。
血泵的循環失衡,
營養外流,熱血
一定過度上湧。
時刻兼顧不適當的心律,
大腦,也自然失智。

三、
空留一身氧化骷髏,
建議你盡快化灰,從此
擔當無脊椎的寄生蟲,
宿露餐風,毋庸掙扎。
省下的開銷,趁機
吸納靈龕,好好希冀升值
直至升天。

四、
都看膩了。反正
腐壞的瞳孔衰竭需時,
併發症外,所有暴發色相刺激,
怎吸引你都無緣享受。
眼球,最觸動時
俐落摳去、冷卻,
後來黑白不清,銜接
頓成心盲,
只為順應世間的黑暗。

五、
講究節奏的氣囊,
一吐一納都有規矩。
沒有氣量,吸掉驚人的晦氣,
竟然強求一雙肺葉,
隨時折合、拆開,
插在背後準備離地。
抱歉,你罹患的
其實是妄想症,並且
失救良久。
對於實在精神的瘋子,
青山業已築滿别墅,
無所謂病院可供避世。
直送殮房,
就是你唯一後著。

《北斗星》

長路,屬於一個人的,曾經
由此往彼,
要追的去向漸已失蹤。

踟躇,大概因為怯懼,
持續混沌的雪卷釐清了,
每一片
過敏地撩亂思緒,
揭開藏不住的對偶:
不捨;無回。
遂將足跡交予鐵道,
完成再遇,
更是辭別的伏線。

妳遷居的異鄉仍舊古樸,
世紀已成機動。幸好
尚有汽笛取締風聲,
一直,心底寒意未免、
平行隱伏的哽咽,
勉強撫平。

如一專情,只有雪國的風速,
藉眼眶時刻發熱,
扭曲不斷倒後的風景。
國度如一乾冷,
便不容過客,製造
足以潸然的時機。
回憶,像虹光沒入浮雲,
掏空世界。

教夜幕來時,
遮住正好發窘的眼簾,順道
車窗鎖上築為隔膜,途中
穿梭的驛站與我無關。
儘管知道,
甦醒後每一眼
發現錯過的地步,其實
是妳物色駐足的過程;
羈絆是必經的,
流徙者抄向終點的捷徑,
根本,早就敗給時間。

最好的承諾從來
不在票上。別以為
打印一輩子的期限,等同注定。
字句逐步褪落,證實
活在記憶,翻出的憑據
才算可靠。
要選擇毀棄的,
我會獨自與風霜撕扯。
那些讓雪蓋過的班次紛繁,
一樣抵達,且不輕率
變易循環的命運。

始終,輪軌延缓相軋,
是辭別是再遇,離場的報響
也必跟隨。
擬好了
最快癒合的距離,抬頭
揩拭起霧的兩片視野,
卻洞悉極星,在指北的河海,
寧願闡明機車的歸途。
光,橫亙發出,
不過為獨行長路暫隱陰霾,
至於麻醉過去,到頭來
我只得一生逃遁,軌跡接連,
永遠無法停駛 ……

後記:
據說,日本的「北斗星號」列車,要在今年三月退役了。

寫詩的時候,聽著溫嵐的《北斗星》。這也是女主角喜歡的歌。

最後修改日期: 18 3 月 2015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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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威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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