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銘

我一直都不喜歡香港所謂的「本土文學」,尤其是那些非流行文學作品之中,強加數句粵語在其中,辯稱是保留本土味的那種,我覺得特別彆扭。有些朋友會爭拗道:「加入粵語是令作品生活化呀!你想自己的文化給北方的政權侵蝕嗎?」然後就搬出一頂頂的「港奸」帽子出來,很難理性的討論。

近來參與了一個學術交流會議,聽到一個來自屏東的教授談起本土台語文學,她其中一個觀點是「在全球化的大洪流之中,重申在地文學是令自己民族文明不致滅亡的一個關鍵」。那刻我翻了那位教授的論文,看到為甚麼她所引的引文都不是用台語寫成的,文章之中,我找不到任何語句我是看不懂的,每字每句都可以用國語朗讀。明明是台語文學,為甚麼是用國語寫成?

在會議小休的時候,我皺著眉,冒昧地請教教授,她笑說了一句:「閱讀群眾少呀。」

「現在台灣的年輕一代都不會說台語了。」她補充說。「台語在國民政府來台後禁了四十年。新生代的台灣人不會說台語了。如果刻意用台語寫,讀者反而會不明白。」

我還是大惑不解。在網絡文學之中,台語詩、台語歌曲還是存在的,所以我繼續蹙眉,問:「那網路上的台語詩呢?那算不是台語文學?」

教授身邊的一位講師就笑著答:「也算。小眾文學罷。也不見得有甚麼生命力。起碼年輕人都不看了、也不會看呀,只有歐巴桑懷念往昔生活才拿出來看看。」

我沒有再追問下去。苦著面的在想,對呀,或者就因為「閱讀群眾少」和「刻意寫,讀者反而會不明白」,用粵語、用廣東口語字寫的作品沒有人看。

我在場外和教授的兒子聊天。我們沒再聊起文學,反而聊到反服貿懶人包、聊到台劇港劇的緩慢節奏。聊起韓劇,我們說到了山東,我向他說南韓人很愛在山東投資,在山東很容易看到韓資企業。他笑笑跟我說:「山東,對我來說只是個地理名詞。我還未去過呢。」那個遙遠的省份,也不能使我們對這個話題有甚麼興趣。因為,我們根本不會對與自己無關的事情動心。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愁眉未解,仍為「本土文學」想了好一陣子。想不到甚麼,卻在手機搜尋教授剛才介紹的台灣作家。讀到陳冠學先生的《田園之秋》,文字雖然不是洋洋灑灑、也不是粉雕玉琢,但很容易就令人走進那在屏東的田野、看到那伯勞的飛舞、聽見那土蜢的鳴聲。他寫的就是用我們熟悉的語言,將親身所見,再現紙上。寫下的是真情、讀到的是實感,在文字之間,我覺得這種「本土文學」是有存在價值的。

看著坐在前列來自台灣的學者們,我越來越慚愧,覺得我城的人根本沒資格談甚麼「本土文學」,這些來自寶島的學者們才是真正的重視本土。

最後修改日期: 6 10 月 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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