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民

愚人過節,一僧趺坐廣場
中心,自焚。我揣着
賣不去的一本詩集,我的句,
易燃,我點着靈魂,
要控訴世界的冷酷,詎料
冷酷的世界,早有一僧
燒自己,脂肉烤出必剝聲。

「這百年難遇之機,焉能
不乘?」我背風揭下詩葉,
一葉接一葉,向火堆
投稿;虧我靈魂乾燥,僧,
燒得香而且紅,那必剝,
正是一闋諷喻詩的節奏。
驀地,焦煙衝天起!
他兩臂脫落,悲極呼號。

「你,真以為一句
『阿彌——!』就道盡
這人間的惡?」我獰笑
搖頭,撕出應景的幾葉
長短句,譬如:「羅剎佈的
棋局,一粒白子,怒極,
焚身成黑子。」捲起來,
塞他吐燄的兩顎,像一根菸,
補空談者的紕漏。

這完美的對手戲,我用心血
餵哺火舌;而他,用骨肉。
骨肉燒完,詩,也焚盡;
餘韻,才隨舍利子紛揚,
僧灰,已遇風而散飛。
空白處,我遽然站起,
失魂的我,嘿,竟輕鬆得
儼然化掉皮囊的僧。

只要絲毫不愛這個世界,
我知道了,頭上藍天,根本
就沒有一點灰塵。

1-4-2012

見詩集《稻草人》

最後修改日期: 27 1 月 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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