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偉民

  新版《狼八式:八堂笑着學的中文課》第十七頁,「寫作」與「發表」一章:譬如,一句「」,他會說成「」,總之,像一條特長的褲帶……其中兩個「」號,忘了填入內容,謹向讀者致歉。
  以下是補了漏的內文:

「寫作」與「發表」

 「有一部小說,聽說是根據『山頭主義』寫的,作者還撰文提倡這種主義,宣稱符合這『山頭主義』的書,才是好書。」讀友雙眉擰成一股,不解地問:「真有這種事麼?」
 「有的。」我答。我的意思是:真有這種混蛋的。
 「寫作」,動機人人不同,或怡情養性,或排遣愁懷,或記下鬼蜮行徑,方便衙役搜證,早投黑獄;總之,就像一個和尚昏燈下敲一條包裹着的木魚,是隱秘的,「個人」的,不會驚動隔壁尼姑庵的。
 「發表」,是另一回事。發表,涉及旁人,四鄰聞聲引領,就不能忽視,甚或無視一個目的:溝通。
 溝通,方法可以創新,可以陳舊;但前提,必須是:「能夠溝通」,也就是:能夠被了解的。
 作品,能夠被了解,才能起共鳴,作者和讀者,才能同悲同喜;或者,像這一段文字,能氣炸混蛋的蛋殼。
 溝通,有溝通的技巧,要掌握好技巧,扎根基的死功夫,不能簡,更不能廢;趕着撈油水,爭上位,佔山頭,標新但忘舊……一心要走秘道,抄捷徑,勢必掉入陰溝,在自挖的九曲糞坑裡,踩着自己拉撒的文字淤泥。
  「古有大俠『任我行』,今有我奇才『任我拉』,我拉出來的東西,哪是正常人能明白的?哪是讓正常人去明白的?」任我拉一邊擦屁股,一邊詭辯:「我寫作,是為『非常人』寫作,為的是『挑戰』正常人的『正常口味』。」
  問題一:「請問,誰是『非常人』?為什麼只為『非常人』寫作?」
  問題二:「如果你的『挑戰』成功了,勝利了,真有一夥愛吃屎的『非常人』擁戴你,這麼不衛生,對人對己,有什麼好處?」
  「一時有一時的文學,一地有一地的文學;我,為什麼不能炮製自己的『山頭主義』文學?」任我拉行文冗贅,拖沓,譬如,一句「英國人用英文寫的書」,他會說成「作者是英國人,這本英文書是他用英文寫的著作」,總之,像一條特長的褲帶,為了強調「冗贅」是一種新風格,一門新美學,他用褲帶纏住自己的脖子,紫脹着臉說:「用舊標準,評價我的新作品,只證明你不懂得『山頭主義』!」
 有沒有察覺任我拉的辯辭,充滿破綻和漏洞?
  任我拉是一隻靠理論軟殼來保護自己的壞蛋,因為不能「舊」不能「正常」;於是,他另起爐灶,在自己那座「非常新」的山頭盤踞着,逃過文法和傳統繩墨的制裁;他「成功」了,他在自己拉出來的糞丘上昂首挺立,變成備受蒼蠅膜拜的神。
  發表,但以「不溝通」(根本「不能溝通」「無能溝通」)為創新,的確,只能存在於一時一地;肯思考的讀者夠多,就可以抵禦歪風,驅散穢氣,不容任我拉有拉撒之地。遇上「挑戰」你,要引你掉入文字泥淖的東西,不要害怕,更不必細閱那些「主義」和「理論」,不斷追問:「這是什麼意思?」或者「那是什麼意思?」就夠了。
 沒多久,頭腦清明的你,就會發現:十萬字的理論,其實,就像用十萬塊磚頭蓋的房子,沒有門窗,「實用面積」就四五呎,像一座石椁,剛好套住任我拉自己的那一口棺材。

最後修改日期: 8 9 月 2013

作者

留言

手民印刷之誤時有發生,也有是因為編輯走漏眼,校對沒上心,偉民兄不用在意。此足證明新版果然增刪甚多,不是隨便再版之作;粉絲更加要嚴肅細讀,看看還有沒有其他錯處,等先生熱烈再版加印時一併修改,說說笑,別生氣。

    作者

    不是手民之誤,是我不知道給鬼捂了眼,還是讓蟑螂遮了眼,留了兩個「」,本來最後要補入章郎先生一條病句的,沒想竟然一時癡呆忘事了,急性老眼昏花了。不得不譴責自己的疏忽。(新版的確改動甚多,不但改,也有增補。)

      對對對,是增補,真是滋補養心,受教了!:)

      《狼八式》談中文創作很好,可沒有練習題,這一漏正好給讀者一個機會,試試在那堆「蟑螂體」文字裡隨便撿個長句,自行改為簡潔明朗的句子。

        作者

        蟑螂體,好!章郎先生,創出了一種度身訂造的「體」,成為節肢類的一代宗師了。

稀土兄:這個我也有想過。自行找出錯處再自行修改不是不好,但這絕不能出於大作家的口吧?無字天書…… 阿民兄:書已看完,暫未能發現新缺漏。此書的確有助提高欣賞新詩和小說的能力(特別是鍾氏出品);您在書中提過一直想找變成魚的方法,我認為勤寫作便是,看看老前輩查生,倪老天天寫幾萬字,有如一間小型工廠,希望先生多執筆,多出版,寫什麼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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